想擺脫過去,卻把回憶抱得好緊。
期望能被療癒,但害怕揭開創口。
被愛燒灼的烙印,不允許碰觸,也不允許檢視。
不願或不敢回顧的創傷,豈是逃避就能抹滅?不敢注視的東西,愈是存在。
不僅存在於過去,也存在於當下。如果繼續逃避,還會帶進未來。
電影「罪愛(Love and other crimers)」中,得了絕症的老大差遣手下去拜訪年輕
時的愛人。酷寒死寂的冬季,手下在屋前雪地插滿艷紅玫瑰,深情詠唱昔日倆
人的定情之歌,懇求老大的愛人同意見面。已經變成老 太太的女子被這個年輕
人打動,她開了門,感謝他帶來的溫暖,但最後還是拒絕與老大見面。她不想
見他,也不原諒他。手下戰戰兢兢地回家稟報,老大卻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,
說:「那麼,她還愛著我。」
至此仍堅持不見,絕非不在乎,而是太在乎。
在長年縈繞的噌恨底下,是無法捨棄的愛。手下自己的母親也是如此,數十年
來每天咒罵落跑的丈夫,但她心裡知道,怨恨都是從眷戀中湧出的。
有人喜歡誇耀「我跟每一任戀人分手後都還能來往,變成朋友」,這固然是件
好事,但愛戀變成友誼之後,難免像醇酒被水稀釋。所以有人寧可畫上句點,
把酒桶封死,相見不如懷念。
狂愛的本質濃烈,想嘗試的人需要擁有強韌的心性,以及遺忘的能力。否則代
價可能是漫長的一輩子。
聽過這首歌嗎------------
「若我不能遺忘,這纖小軀體,又怎載得起如許沉重憂傷。
人說愛情故事,值得終身想念,但是我啊,只想把它遺忘。」
年輕的女孩唱著,以為辭意動人,其實什麼也不懂,幸福的無知。
年老的女子懂了,卻連這首歌都想遺忘,因它喚起的感傷太沉重,暸悟的代價
太昂貴,不幸的知。
而介於年輕與年老之間浮浮沉沉的年歲,不知該往前看還是往後看,每次戀愛
都受傷,但是繼續戀愛。每一次都以為是最後一次,以為再也容不下新的創
傷。掙扎著遺忘,然後又奮力地記憶。
或許,這其實是人生最美妙的階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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